人们解读庄子的“庖丁解牛”,看到的是游刃有余。
而我,却更喜爱庖丁对刀的感情。
良庖岁更刀,割也;族庖月更刀,折也。今臣之刀十九年矣,所解数千牛矣,而刀刃若新发于硎。
要知普通厨子,一年只换一把刀,已属不易。而庖丁,能把解牛由术入道,一把刀能用一十九年。
试用我们泡茶的人,一把壶,能用一十九年吗?
我爷爷,长年闲着无事,只泡茶,对茶颇有讲究,换作今天的说法,爷爷是个很地道的“老茶人”。
记得当年,爷爷的茶壶有好多,但都放在一个旧柜子里,几乎没用过。
只有一把壶,爷爷一直在用着,我很清楚地记得,那是一把很常见的壶,壶嘴、壶盖有些磕坏了,壶的颜色很深,有厚厚的包浆,壶柄,也有些磨损。
后来我看过书才知道,那叫水平壶。
爷爷每天泡完了茶,他会自己洗洗茶壶,然后放好。这把茶壶,我们是不能去动的,那是爷爷的珍爱之物。
今天的人们,很难想象,一个老人,对一件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器物,如此的感情。
大部分人对器物的态度,如孩童一般,玩具很多,初见时爱不释手,但,能让自己钟爱一生的,却一件也没有。
我们现在常说“工匠精神”,其实更难能可贵的是“器物精神”。
工匠精神,只是造物精神,造出的好器物,始终是为他人所得。
器物精神,更多的是反映,我们与器物在一起,天长地久的喜爱之情。
为何说,宝剑只能赠英雄?
只有英雄才能用好宝剑,宝剑配英雄,方能游刃有余。
所以,关羽擅使青龙偃月刀,张飞擅使丈八蛇矛,但是不重要,重要的是,他们的兵器用了大半生了。失去了自己的兵器,他们也即将终年了。
英雄与宝剑,是相濡以沫的关系,谁离开了谁都不可。
而对于茶壶,我们能做到这样吗?
我见到一些人,对各种茶壶研究颇有心得,堪称收藏家,但你的茶壶很多,能逐一把玩,也能换之又换,今天这把,明天那把,后天再添置一把,由始至终,却没有一把,你能一直用下去的。
人间太多繁华,也许,明天总会见到更新鲜的。所以我觉得,花花世界,更要珍惜缘分,你遇见的第一把壶,往往就是缘分。
或许一把茶壶,它对别人来说,毫不起眼。
而对于我来说,这是陪伴多年的器物,一同修行, 你能用它泡茶,泡出自己的喜怒哀乐,
于我,它能懂;
于它,我能懂。
把一把茶壶,当作知己,哪怕它其貌不扬,却又如何呢?